舜典

鞭作官刑,扑作教刑

【遥逍】日月同辉04

本章无拍

(四)

  深秋时节,歙县城西官道旁一间小小茶寮,往日生意清淡,今日围拢了里外三圈,人圈中间坐着个眉飞色舞的少年,他一身黑色劲装,斜背一口长剑,看似江湖少侠,却是在指手画脚的讲说三国志平话。

  此刻他说的乃是虎牢关三英战吕布,到后来突然别出机杼,说起四人弃马抛兵改为步下大战,那吕布如何神威凛凛,三英抵敌不住,最后刘备叫吕布一拳捣在左眼,打得翻滚在地,关羽张飞急忙抢上去扶起,三人狼狈败回本阵。虽然情节极为荒唐,但这位黑衣少侠口齿便捷,声音清朗,又说得绘声绘色,一招一式如在眼前,众人倒也听得入神。

  黑衣少侠一段讲完,端起茶碗咕咚几口喝干,还待要往下说,抬眼瞧见打西边走来一个白衣书生,连忙道声告辞,起身推开人群迎了上去。那书生望望茶寮,露出几分无奈来:“敢问范先儿又是糟蹋了哪辈古人?”

  “大哥去那师山书院许久,我只好自己找个乐子呀。如今这些话本哪个不是糟蹋古人?我添一个也不算什么。”姓范的少年笑嘻嘻摘下背上长剑,系在那书生腰间,“总算能物归原主了,还是大哥佩着好看。”

  听书的闲人便觉恍然,都觉得白衣书生必是慕名来访师山先生的求学士子,那他弟弟自然也不是什么江湖人了,心里存的那一两分畏惧之意尽去,也没等两人走远就肆无忌惮的议论起来,从不知什么样爹娘才生得出这一双美貌出众的孩儿到兄弟俩容貌大不相似定然不是一个娘肚子出来的,更有那等无聊的竟争起哪个才是大娘子养的……他们哪里晓得二人真实身份乃是明教的光明使者,若将名头报将出来,许多江湖人都要当场惊惧失色。

  明教逍遥二仙齐赴歙县,自然不是专程来访什么师山先生,乃因三年前鞑子皇帝也孙铁木儿一死,当今这位先是杀了原先的皇太子自立,接着假做禅让把哥哥骗将过来,弑兄复祚,杀嫂流侄。云南诸王不服起兵,元室内部自相攻伐不止,天下又连遭荒旱,饥民四起,一时乱相纷呈。因昆仑山远隔西域颇有不便,明教总坛议定可将徽州分坛作为第二中枢,以备来日进图中原,就是这歙县的覆船山了,也是昔日方腊教主起事时曾占据之处——总坛迁在昆仑山时便是追思方教主,才以光明顶为名。

  二人在此经营已有半年,规模初定,正预备近日回转总坛。杨逍得了闲暇,确然是一时兴起,绾起发髻戴了唐巾,造了个假身份要去师山书院一游,范遥本还想着同去凑个热闹,等走到半道问清楚书院里都是些专研理学的先生,才打了退堂鼓。

  也幸好范遥未曾跟去,否则师山书院怕是要有血光之灾,今日正轮着自由辩论,自当初朱熹和陆九渊传下两派来,至今心理之争仍是不休,唇枪舌剑战得颇为激烈。但莫看他们观点各异,一心皓首穷经,愿认元室正统倒是有志一同,杨逍虽早有心理准备,身当其境还是按捺不住,出言讥刺“强分派别相互攻讦,都已落了下乘”,顿时惹起众怒,两边罢战转将矛头都指着他一人。毕竟术业有专攻,杨逍从来志不在此,再是博闻强识词锋锐利,以一敌众也撑持得颇为艰难,最后山长郑玉出言调停,众人方才愤愤散去,杨逍更无心再与郑山长论什么应当和会朱陆之学,拂袖而走。

  两人回到山中,杨逍虽然面上不显,范遥自然看得出来他郁郁不乐,但在范遥心里,一帮酸书生断不可能有叫兄长吃亏的本事,必是他们迂腐不堪,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兄长走这一遭连半个知音也寻不着,才大失所望,于是盘算寻些趣事来说笑。

  正巧新情报送回,范遥看完便笑,笑了一阵便奋笔疾书,写完了自己看看又是笑,杨逍进来正见他这等乐不可支,还没开口询问,范遥急忙递过去几张纸:“鞑子皇帝昭告天下,说他大侄子不是他哥亲生的,我看这小鞑子可怜,给他找了个有来历的新爹!”

  看了这墨迹未干的满纸荒唐言,杨逍也是忍俊不禁,细想实在太过胡诌,若是旁人所写,他定要讥诮驳斥,但既是范遥的大作,还是委婉道:“……无论哪个说法,这时刻地点相去甚远,情理亦不相合,破绽未免太大些。”

  “世上愚人最多,何况这样阴私事,多荒唐都是愿意信的,连太史公都敢说嬴政在娘肚子里待了十二个月!要不,大哥你再替我编一个破绽小的——”范遥故意拖长了声音,拉着杨逍袖子摇晃。

  实在受不住他涎皮涎脸的纠缠,杨逍勉强提笔,想了想又还是交在左手,用范遥笔体直白的写了几句:宋帝赵㬎入藏出家为僧,法号合尊。罕禄鲁氏自幼心慕佛法,投于合尊大师门下。藏传不禁女色,竟至双修。其父迫罕禄鲁氏归家,献于周王和世梀。妥懽帖睦尔实为宋帝子也。

  范遥一拍大腿:“大哥这个好,比我那些收真龙义子、带拖油瓶、强夺有夫之妇强得多了,听着竟就像真的!”杨逍哼了一声,点点那张纸:“这个也是你写的,与我全不相干!回回女子心慕藏传佛法还能自去投师,又真在哪里。——你这些荒唐故事到底有何用处?赵官家可早不济事了。”

  “就当消遣嘛。他们这几年自家杀来杀去的,立个奶娃娃太子又一个月就病死了,到现在都不敢立第二个。说不定哪天又轮着这小鞑子做了皇帝呢,到时咱们闹着玩写的这些定能流传后世……”

  “分明是流毒无穷!不行,这张还是撕了!”

  范遥连忙一把抢过:“我都认下了,留着罢!”于是逍遥二仙为了抢一张记载谣言的纸,各展小巧功夫,切磋起擒拿手法来。

  正在玩笑打闹,外头一名风门弟子前来求见,二人默契停手换了正经面孔叫他进来,风字门下都是释家道家,因覆船山历来多有僧道结庐于此,杨逍这次带来的便多是风门弟子,正好借以自隐。此处山坳也是分做两重,山口处被杨逍借自然山石花木略加布置,以免外人误入,若是不明其理,非但不得其门而入,也不觉得身陷阵中,只当无路而已。为了谨慎,又在外层建起一座小小道观,指了个看来一派仙风道骨的年长弟子带着两个小道童假充避世隐居,再往内的层层机关之后才是核心所在。现下这名弟子前来禀告的就是有个年轻人破了阵法闯入山口,如今正在观中盘桓。

  山口阵法虽然只是因地制宜聊备一格,也绝非寻常人能看破的,范遥听了就是一挑眉:“这小子哪个门派的?师父是谁?”

  “这……他看着半点武功都不会,就是个读书人,自称探访朱夫子故里,趁便游历至此的。”

  杨逍今日再听着朱熹就觉耳边有人在嗡嗡不止,范遥还在一旁调侃“这又是你的买卖来了”,果断决定暂时改换形象,吩咐了那弟子几句,叫他先去对好口风。自己回房收拾停当,再出来时俨然锦袍宝带,拆散了发髻,用羊脂玉冠高高束成一把,连腰间龙泉剑都换成镶金嵌宝的剑鞘,剑首还挂上了坠有玉环的流苏短穗。

  平日惯做清素打扮的人骤然换了这一身华贵,饶是朝夕相对的范遥也不免要赞叹他的风流俊美,一路啧啧道:“回了总坛说将起来,地字门那些小姑娘一定痛悔自己没能跟着,却都叫和尚道士们看去了……”

 

 

左使书生造型出自古早连环画,虽然大纲体疯狂省略剧情,还画风参差不齐上限不高下限爆低,但造型上可说是相对最靠谱和考据的一个版本,俗家人基本都做到了束发且不裸髻,怀旧一下。

光顾着吐槽,谈恋爱这种事又延后了一点,下次一定让他俩开窍……

注释就不写了,网络时代,凡事不决,可问百度和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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